懂王就是当代圣人
在《农村移风易俗有多难?》里,我们曾经介绍过华中科技大学吴毅教授的名著《小镇喧嚣》里一段非常振聋发聩的话,这段话是吴毅教授厚厚田野调查报告的感想,他批评了学术界“硬套理论”、“用理论裁剪事实”的风气,描摹了知识分子为了摆脱上一代思维定式和意识形态的奴役、而心甘情愿主动拥抱下一代思维定式和意识形态奴役的怪现象:
吴毅教授在2007年提出的感慨,无疑是我们很多人近些年来愈发深切感受到的事实。这些事实的出现,离不开一位天降猛人的横空出世,那就是我们的懂王。
我好像以前聊过,大学前两年,我上了很多自由派老师的课,曾经对自由主义理论尤其是论证美国体制优越性的自由主义理论深信不疑。那个年代,老师们教的是一套环环相扣、非常精巧的理论模型:
我敢保证,当年念法学、政治学以及很多其他社科学科的人,多多少少应该都受过这套模型的熏陶。它是如此精密,如此顺滑,如此信徒广泛,教人无法反驳。直到我们的懂王登上历史舞台。
懂王以一己之力,捅穿纵横江湖半个世纪的这套理论模型。你说不会选出坏领导——哼哼,我就选给你看,而且从一开始我就高喊荒腔走板的口号让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你说选出来也不怕,不会有恶劣影响——哼哼,你就来看我把世界搅得天翻地覆,把美国也搅得鸡犬不宁;你说有破坏也不怕,很快就能压制、捂死——哼哼,你看我现在还神气活现、一呼百应,是2024总统大选热门人选。
可以说,对21世纪的中国来讲,懂王就是一个打更人,用他雄浑有力的臂膀打出了最醇厚的惊醒梦中人的锣声。
懂王替中国人“破壁”的过程非常值得回顾一遍。
首先,在《那些为川普辩护的中国“高知”们》里,我们介绍过2020年10月《纽约时报》中文版发出来的一篇奇文,作者批评了当时中国高校里的自由派知识分子在懂王面前毫不犹豫地背叛自由主义价值的荒唐景象。文章里作者写道:
在懂王和懂王的贸易战面前,中国老一辈自由派知识分子不说是全军覆没,至少也是伤筋动骨损兵折将,颜面尽失。《纽时》奇文中提到的郭教授,于拜登打败懂王半年后在台湾《思想》杂志上发了一篇带有自辩性质的文章,意思大概是当时之所以挺懂挺得舍身忘我、几近癫狂,完全是自由派里倒懂派的“极左作派”逼的,言下之意,不怪老娘不体面,要怪就怪敌人太凶残。
应该说通过贸易战,懂王已经扫倒了我们这边一大片所谓的自由派老人家,剩下几个漏网之鱼,当时还是很叫人钦佩的,他们替中国老一辈自由派,守住了底线,守住了颜面。
可惜好景不长,2020年1月,中国疫情爆发,3月,美国疫情爆发,又是懂王,利用这两个月的时间差,打了一场漂亮的歼灭战。
还是在《那些为川普辩护的中国“高知”们》里,我们提了一嘴2020年2月北大张教授宪政抗疫的雄文。张教授挺过了第一波贸易战的陷阱,是十分让人敬佩的,但可惜没有挺过第二波疫情的陷阱。在这篇二月雄文中,张教授掷地有声地呐喊道:
张教授这席彻底打通科学与意识形态界限的话话音刚落,一个月后,懂王带领美国原地爆炸。
事情到这里仍然没有完,还有第三波。2023年10月,虽然懂王已经下台三年,但是他任上埋下的种子结出了果实,他曾经悍然代表美国承认以色列单方拥有耶路撒冷,中东局势因此急速恶化,最终发展成了这一轮血腥的冲突。
我们之前写过《反对种族主义,本该是常识》,还推荐过姚新勇老师的《无瑕的以色列,不存在的巴勒斯坦?》,甚至为了搞清楚状况,去读完了联合国的相关报告(《干货丨联合国报告《巴以问题的起源与演变(1917-2000)》的110个重点信息》),这次我们看到,闯过了贸易战关卡和疫情关卡的秦教授,这次倒在了懂王的埋伏圈里。
从贸易战到疫情到巴以冲突,知道的人晓得懂王对娱乐圈的兴趣远大于文化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懂王跟中国老一辈自由派有仇,考验一波接一波,招式绵延不绝,而且专攻要害,有来无回,防不胜防。
米兰·昆德拉有一个概念叫“媚俗(kitsch)”,意思大概是陷于激情的盲从,愚蠢的自我感动。马克思·韦伯有一个概念叫“祛魅(disenchantment)”,大概的意思是破处迷信,消解神秘性和神圣性。中文很有意思,这两个词的翻译里“mei”字虽然不同,但其实可以混用。而懂王,就是那个在21世纪为中国祛魅也祛媚的孤胆英雄,他用无可辩驳的事实,给中国带来了又一次思想革命,功绩堪比当代圣人,要是放在封建时代,绝对属于能配享太庙的那种。
我今天本来在搜索美国大选的进展,搜着搜着,全是懂王在重重包围下仍然高歌猛进的消息,突然有感而发,写下这篇游戏文章。
虽然称懂王是当代圣人,但我们知道如今美国圣人也不止懂王一位,像在自由市场和贸易保护主义方面(《自我怀疑的超级大国:美国不应放弃其打造的世界》),或是在反腐和家庭教育方面(《共和党紧追不放的亨特·拜登,身上藏着什么秘密?》、《亨特认罪与弹劾拜登,给你们讲几个笑话》、《今天华盛顿诡谲的官场》),拜登老先生也堪称圣人,也足够做我们中国人21世纪的“伟大”思想革命导师。
这足以说明,真正伟大的不是某个个人,而是某个时代。时间到了,时代自会送合适的人前来,替需要的人完成真正的启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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